一、前言
產業數位化轉型是全球汽車與零組件企業的重要課題，無論是電動化和自動駕駛技術的發展都涉及到不同程度的數位化科技應用以及研發投入。HELLA公司不僅在車燈產業具有全球領導地位，在邁向自動駕駛與電動車的時代，該公司也透過不同的策略途徑，因應產業數位化與市場需求的轉變。HELLA也在2022年透過集團合併的方式，與法國汽車零件製造企業合併成為更具規模化的全球重要車用零組件生產集團，產品涵蓋車用座艙、車用照明、電動車關鍵零組件、自駕車軟體等車輛數位化所需要的組件。
從HELLA個案中可以發現，企業數位轉型不僅是在於產品服務進行數位化，更重要的成功因素來自於對於有助企業數位化發展的資源併購、培育創新數位技術並將其應用在未來的產品發展路徑規劃，以維持企業數位轉型的資源與能量，以因應產業全面數位化所帶來的衝擊。
二、HELLA照明系統的高值化演進歷史
HELLA是全球車用燈具的代名詞，在氙氣大燈、LED車燈等技術上都是全球領先者，除了車用燈具之外，HELLA也擅長室內照明、訊號燈、控制照明的電子系統、各種特殊用途服務的警示燈、標誌燈系統的研發生產。HELLA為了車燈賦予更多的功能與價值在2003年推出適應性轉向車燈，使車燈照明系統成為車用安全產品之一，同時也是首先將LED發光技術的導入車用燈具的廠商之一。LED發光技術相較於傳統的鹵素、氙氣發光技術有著更好的能耗表現、很長的壽命、體積小、點燈速度快、光線亮度不易衰減等優點，HELLA認為LED車燈將會從高級車輛的選配部件成為一般車輛的基本配備，LED車燈成為近年車用燈具主流趨勢也印證了HELLA前瞻想法。HELLA在踏入LED發光技術後，持續朝著縮小光源模組體積並增加數量的方向研發，以提升HELLA車頭燈產品的靈活性，HELLA在2013年再推出Matrix LED矩陣式頭燈發光模組，透過遮蓋或調暗單個LED發光源來實現更為精密的發光範圍調控。
資料來源：HELLA. (2017). The Art of Light: New Paths in Automotive Lighting Technology Paper presented at the Capital Markets Day 2017, Lippstadt. https://www.hella.com/hella-com/assets/media_global/HELLA_Capital_Markets_Day_2017.pdf
圖1 HELLA矩陣式LED發光模組
HELLA的自適應照明系統被歐系高階車款大量採用之後，奠定其在歐系高階車款照明系統的招牌地位。為因應車用燈具日複雜的功能需求，HELLA也在德國辛德爾芬根（Sindelfingen）設立車輛照明技術發展中心，以滿足日漸增長的照明技術創新需求。
資料來源：HELLA KGaA Hueck & Co. (2017). HELLA KGaA Hueck & Co 16th German Corporate Conference. Paper presented at the HELLA KGaA Hueck & Co 16th German Corporate Conference, Frankfurt. https://www.hella.com/hella-com/assets/media_global/Kepler_Cheuvreux_16th_German_Corporate_Conference_Frankfurt.pdf
圖2 HELLA新式車頭燈的變革與採用車款
HELLA深知隨著車燈技術的演進，車燈控制技術的門檻也隨之提高，而數位化控制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核心能力。自適應照明系統不僅被要求在轉向時調整照明方向，也要避免自車的遠光燈照射到對向來車，因此自適應照明系統需要知道車輛周圍路況，控制系統必須即時進行演算分析並輸出指令給發光模組，避免產生駕駛風險。整套自適應照明系統的最有價值之處在於以電腦演算取代駕駛手動操作車頭燈模式切換的環節，除了發光模組的製造之外，感測器、ECU以及演算軟體也是HELLA必須投入，甚至可以說是更重要、更關鍵的領域。
除了自力研發之外，HELLA也參與了由德國聯邦教育及研究部（Federal Ministry of Education and Research, BMBF）補助的微形結構自適應前燈技術系統（micro-structured Adaptive Front-lighting System）計畫聯盟。該計畫聯盟包含共同研發LED發光元件的英飛凌、歐司朗光電半導體（Osram Optp Semiconductors）、弗勞恩霍夫可靠性與微型集成研究所（Fraunhofer Institute for Reliability and Microintegration, IZM）、HELLA和戴姆勒（DAIMLER）。
資料來源：2016.10.9，Green Car Congress「German alliance develops new active matrix LED headlights； 1,024 individually controllable light points」，https://www.greencarcongress.com/2016/10/20161009-mafs.html。
圖3 微形結構自適應前燈技術系統（micro-structured Adaptive Front-lighting System）計畫聯盟成員
HELLA投純數位電子系統操縱技術，以改變車燈投射出去的範圍。在矩陣式LED技術之後，HELLA將研發目光轉移至液晶顯示（LCD）技術上，HELLA主要是希望能夠透過導入LCD技術讓車燈投射出去的光線成為提醒駕駛周遭用路人當前路況的手段，包括提示理想的駕駛路徑、描繪警告符號等等，讓車用頭燈不僅提供照明，也能成為交通警示系統的一環。
從頭燈發展技術路徑而言，該公司已從車用照明研發生產走向整合軟體以及新照明技術的整合應用，讓頭燈在未來的交通系統上不僅扮演車輛照明的功能，同時也能夠成為數位社會應用的一環，透過車用頭燈系統的整合與應用，在智慧城市系統裡面扮演重要的角色。
資料來源：Green Car Congress. (2016). German alliance develops new active matrix LED headlights; 1,024 individually controllable light point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greencarcongress.com/2016/10/20161009-mafs.html
圖4 HELLA車頭燈的技術演進
三、多角化與數位化投資
HELLA雖然以車燈聞名於外，車輛電子事業部門一直在HELLA的營利結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根據集團合併前的公司年報，HELLA車輛電子事業營收達15.81億歐元，占公司整體營收的33%，僅次於18.65億歐元、占比39%的車燈事業。在車燈之外，HELLA也生產電流轉換器、變壓器、驅動器、電瓶偵測裝置、各式傳感器、雷達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電子零組件。也正是因為有能力供應豐富的零部件品項，HELLA才得以經營面對客戶的售後零部件市場，成為全球重要汽車零組件售後服務廠商之一。
HELLA Aglaia Mobile Vision GmbH的加入，補足HELLA以往完全沒有涉獵的軟體領域。HELLA Aglaia的前身是1998年成立的Aglaia-Gesellschaft für Bildverarbeitung und Kommunikation mbH，在2006年由HELLA收購其所有股權，成為HELLA全資子公司。Hella Aglaia讓HELLA獲得自行設計圖像辨識、處理軟體系統的能力。在收購案的隔年，HELLA旋即將識別交通標誌的功能結合進自家的前置攝影機，為HELLA發展自動駕駛輔助能力跨出了關鍵一步。2013年，HELLA在Lippstadt耗資1,400萬歐元新建的電子發展中心開幕，該中心主要用於投入在駕駛輔助系統、能源管理系統、轉向、車身電子等領域的研發，2014年11月HELLA上市之後，HELLA開始釋出公司的發展策略，也更積極地展開與其他企業的策略合作。
在HELLA的經營團隊看來，自動駕駛、能源效率以及聯網是車輛市場的三大趨勢，為了能夠受惠於這三大趨勢，HELLA選擇了安全性、環境友善、舒適度以及個人化作為產品主軸。基於免除傳統車燈在夜間、黃昏或是其他環境下照明效果不佳的缺點，HELLA將自適應照明系統、雷達系統、影像軟體系統歸類在安全性的產品主軸。
在事業部門劃分上，HELLA將產品事業主軸調整為自動駕駛、能效與電動化、聯網與數位化及個人化。在自動駕駛的部分，HELLA特別強調要發展影像軟體系統與更輕巧且可在岔路、停車等場景輔助駕駛的雷達兩項技術；在能效與電動化的部分，HELLA採用48V的DC/DC電流轉換器與電池管理系統，布局未來講求節能與電動化的趨勢；在聯網與數位化的部分，以HELLA的偵測周遭空氣品質並維護車內環境的系統為例，該技術需要融合更多的環境感測與聯網技術，提供車內駕駛人與乘客更好的空氣品質，並使車內的空氣品質規範符合歐盟對於乘用車二氧化碳濃度的管制標準；在個人化的部分，HELLA希望能在車身、車內的照明系統上提供顧客更多的客製化選擇，讓個人化駕駛風格也能夠落實在數位座艙系統。
作為歐洲重要的Tier 1級系統零部件供應商，HELLA自然與整車廠、系統零部件供應商，保持開發合作關係。HELLA與另一家德國冷卻系統、空調供應商Behr的密切合作從20世紀末合資成立HBF汽車系統及BHTC兩家公司開始。HBF在2004年吸納法國擅長製造保險桿、後車箱門、車身面板的供應商Plastic Omnium，改名HBPO之後，結合三家業者各自的長處，共同投入車頭的一體化系統設計與製造。
近年Plastic Omnium分別從Behr和HELLA收購各三分之一的股權之後，HBPO在2022年第4季起成為Plastic Omnium的全資子公司，Plastic Omnium和HELLA。BHTC（Behr-Hella Thermalcontrol）則是整合Behr與HELLA的車電系統專長，開發、生產車輛所需的溫控調節系統與零部件。此外，BHTC亦著眼於提供駕駛更舒適的環境，投入開發空調系統與顯示資訊的人機介面系統。雷達感測器領域的InnoSenT GmbH是HELLA在開發雷達感測系統的重要合作夥伴，兩者於2013年起展開合作。HELLA也於2017年宣布與ZF、NVIDIA締結策略合作夥伴關係，在NVIDIA的DRIVE™ PX AI平台上開發性能與安全性表現更加傑出的駕駛輔助、雷達感測系統。
除了與既有車輛系統零部件供應大廠合作之外，HELLA也將新創公司視為共同研發先進技術的對象。2015年，HELLA成立HELLA VENTURES並首次在柏林舉辦HELLA Fast Forward Incubator，作為挖掘新創團隊的方案。2017年獨立的Brighter AI是第一個從HELLA孵化器中誕生的新創企業，Brighter AI使用深度學習人工智慧，開發將攝影機所拍攝到的夜間影像轉化成方便駕駛辨識環境的系統。2018年，第二個從孵化器誕生的Yptokey 開發的是支援使用智慧型手機來開關門鎖的數位系統。
資料來源：HELLA GmbH & Co. KGaA. (2017). HELLA Incubator in Berlin launches first spinoff "Brighter AI" [Press release]. Retrieved from https://www.hella.com/press/en/Company-Technology-Products-14-11-2017-16242.html
圖5 Brighter AI影像辨識輔助系統
HELLA VENTURES主要的任務是主動尋找值得投資、合作的新創業者，其中在環境感測、駕駛輔助、自動駕駛系統領域有AEye、Oculii、Apex.AI，在電動車電池領域有AMP empowering mobility、eMotorWerks，對外聯網與應用的領域則有wejo、RIDECELL、excelfore等企業。
表1 HELLA在關鍵前瞻車用技術領域的合作研發布局
資料來源：HELLA. (2020). Capital Markets Day 2020 Exceed Possibilities. Paper presented at the Capital Markets Day 2020 Exceed Possibilities, Berlin. https://www.hella.com/hella-com/assets/media/HELLA_CMD_2020_Presentation_Master.pdf
HELLA的策略與合作夥伴布局顯示，近年HELLA將研發心思放在因應車輛產品數位化。在車輛越來越像在路上移動電腦的時代，拓展車電零部件與系統的功能以確保自家的電子零部件、系統可以跟上產業競爭者的腳步，可以說HELLA是不落於人後的關鍵。
四、數位轉型帶來創新優勢
車燈與照明系統既是HELLA長久以來的核心事業，也是HELLA近年向外拓展其他事業的施力點。在HELLA朝向研發具備輔助駕駛功能的車燈的過程中，HELLA必須克服並掌握智慧感測與分析識別領域的軟硬體技術，才能夠讓具備調整照明範圍的車燈在適當的時機提供適當的照明以發揮最大的價值。對於以硬體設備製造起家的HELLA來說，相較於車燈模組技術與電子線路、電子設備，數位軟體系統與人工智慧是最大的困難。因此除了收購HELLA Aglaia作為自身軟體領域事業的核心之外，HELLA也積極地與外界合作投入軟體的研發。HELLA也如願領先其他系統廠推出了自適應功能照明系統。
從2015年起HELLA公開的發展策略中可以看出，在車輛的自動化、數位化、電動化趨勢逐漸明朗後，HELLA以自動駕駛、能效與電動化、聯網與數位化及個人化企業整體的四個策略架構指引，擺脫了從照明、動力等單一系統出發的視角，轉而從課題需求的解決方案視角出發來思考、布局。雖然軟體是自動化、數位化趨勢下的關鍵，電子設備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視，因此HELLA所握有的照明、感測等電子設備的製造技術未來仍然是HELLA競爭力的源泉之一。
資料來源：HELLA. (2018b). Capital Markets Day 2018. Retrieved from https://www.hella.com/hella-com/assets/media_global/HELLA_CMD_2018_Presentation_final_clean.pdf
圖6 自動化趨勢下HELLA的未來發展藍圖
隨著未來車輛自動駕駛程度的提升，車輛與外界之間基於數位手段的資訊、數據互動勢必越來越頻繁，V2X（Vehicle to X）的相關服務也會應運而生，未來車輛系統商很可能將不得不考量到更上層的服務整合者所提出的技術、功能需求。因此，HELLA認為自身的定位將可能從「Partnership As Integrator」轉變成「Partnership With Integrator」，從單一系統設備製造轉變為解決方案的提供者。因此我們可以發現，數位化的浪潮不僅推動企業在產品端的投入與轉型，也需要重新思考在未來產業結構上的定位與功能角色。
資料來源：HELLA. (2018b). Capital Markets Day 2018. Retrieved from https://www.hella.com/hella-com/assets/media_global/HELLA_CMD_2018_Presentation_final_clean.pdf
圖7 HELLA對未來車輛系統業者角色轉變的構想
五、數位創新不僅產品數位化，也需思考企業的數位發展策略
以HELLA的轉型經驗而言，除了持續投入數位產品關鍵技術的研發之外，有目的性的尋找新創公司並透過培育機制，使數位新創技術能夠協助公司的車用零組件產品因以數位化的需求，一是同樣重要的發展策略與手段。另外我們從HELLA的個案也可以看到在適當的時機進行併購策略的重要性，在電動車與自動駕駛技術日漸普及的時代之下，傳統車用技術的發展速度已無法因應車用電子與電動車技術的需求，單純以過去的研發能力與網路成員之間的關係難以因應新興車廠與零組件廠的興起，因此如何評估企業之間的併購機會，使百年企業的發展能夠因應時代的變化維持既有的競爭能力，也是未來我國車輛零組件產業需要思考的重要問題。
數位化時代對於傳統產業帶來生存的挑戰，也考驗產業數位轉型的能力與產業數位化發展模式，HELLA的發展轉型經驗也能夠為我國車輛零組件數位化轉型提供良好的對照，不僅在產品技術上要能夠因應數位化的需求，在經營策略上也需要思考如何透過併購與合作獲得更多數位轉型的發展機會與資源，以因應車輛產業的全面數位化時代來臨。